航行在水面上的一叶扁舟,只要朝其附近掷去一颗小小的石子,平静无波的水面便会泛起涟漪,将扁舟从本该既定的轨迹偏移开来。
刚过完18岁生日的牧药时并不知道自己便是那叶扁舟,也更不会知道,那枚让他人生轨迹偏移的石子和石子所掀起的涟漪,将推他去往何方。
天色将暮,牧药时拎着打包好的蛋糕从蛋糕店走了出来,手机忽然振动了两下,发来了新的银行卡转账信息,和一条备注为“裘先生”的人写的短信:“恭喜你考上S大。”
牧药时急忙回复:“谢谢您对我一直以来的资助,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没过一会儿,手机跳出了新的短信:“听说你已经到G市了?安顿下来了吧?那我就期待你在S大里学有所成,成为翼塔集团一份子的那天了。”
“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牧药时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个笑容,将手机息屏放回口袋,向往起了可见的未来。
对牧药时来说,这位裘先生是他的大恩人。尚在襁褓时,牧药时便成了孤儿,奄奄一息时,这位叫裘先生的远房亲戚找到了他,并带回家中,但由于裘先生工作繁忙,也只得托付给邻居帮忙照顾,邻居也是一户不错的人家,夫妻二人将他视如己出,还让他和自己的孩子成了朋友。
因为一句“时机未到”,在牧药时的记忆里,裘先生似乎从未回过家,不过每个月都会按时给他的账户打一笔钱。但裘先生告诉牧药时,他的资助只是为了还牧家曾经的恩情,他对牧药时唯一的希望,就是将来能考进S大的历史学专业,并在毕业后去翼塔集团工作。
翼塔集团是他们晏国国内乃至整个世界上名气和规模都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旗下产业涉及领域繁多,其中最有发展前景的便非新兴的信息技术产业莫属,同样的,信息技术相关的专业也是报考热门,裘先生却要求他填报历史学。牧药时不明所以,从就业前景来看,很显然他应该报考IT专业,但说老实话,如果让他自己选,他最想选择的专业也的确是历史学。
不论裘先生是有什么更长远的打算,还是单纯想借“要求”来让牧药时心无旁骛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他都从心里感激这位救命恩人。
至于牧家对裘先生的恩情,牧药时试图询问过他,得到的回复只有“时候未到”。
回忆拉回,牧药时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马路对面的信号灯恰好转红。
川流不息的车辆阻隔了斑马线两侧的连接,红色的信号灯还在不紧不慢地读着秒数,置身在陌生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牧药时恍然有一种光阴如梭的不真实感。
不知不觉,牧药时周围就聚集了越来越多同样在等待过马路的行人。也许是因为还在放暑假,带小孩出门的家庭特别多,稚嫩的童声在身后叽叽喳喳,忽高忽低的分贝吵得他有些心烦。
他开始不耐烦地频频抬头看红灯的倒计时,但信号灯就好像要故意刁难他一样,仍在不急不缓地倒数。
“哥哥?”
嘈杂的人声里忽然传来一个无比清晰的年轻女声,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诱惑力,穿透他的耳膜,牧药时下意识循声转头,但没看到有任何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许是在叫别人吧。
牧药时不禁在心里暗笑自己荒唐的举动,他就一个孤儿,哪来的妹妹?该不会是想要弟弟妹妹想得出幻觉了吧?
不过,如果自己真的有个妹妹,他一定要告诉妹妹,绝对不能像这些小孩子一样不考虑他人感受地在公共场合叽叽喳喳。
正想着,绿灯忽然亮了,嘈杂的人群将注意力转移到信号灯上,熙熙攘攘地走上斑马线。牧药时护着手里的蛋糕,打算等人少一点再走。
“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只手从身后轻拍了一下牧药时的肩膀,他忽然感觉脑子嗡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刺痛感狠狠地扎进大脑,然后转瞬即逝。
从突然性的钝痛中恢复意识,信号灯已经重新由绿转红了。
空荡荡的人行道上,只剩下牧药时和一位黑发黑裙的陌生少女。
“你还好吗,哥哥?”素未谋面的少女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我没事,不过……”牧药时摸了摸后脑勺,拧着眉打量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是,我刚才喊你的时候,你的确回头了。”少女颇为认真地回答,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宛如平静无波的水面。
听到这种仿佛理所应当的回答,牧药时有些哭笑不得:“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少女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似是故意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是,只有哥哥才能听到我在叫你啊。”
牧药时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昏暗的天色,思忖着回出租屋后一定要上网打听打听这座城市的怪谈,嘴上却说:“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种话吓不到我。”
“这可不好说,”少女收敛了笑意,苦恼地皱起眉头,“不过,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却好像什么也不记得了。”
牧药时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怎么可能,我记性好得很,从小到大经历的很多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我很确定,我没有妹妹。”
“是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牧药时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显得很耐心:“首先,有问题的是你,不是我,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其次,我从出生起就失去了最亲近的亲人,如果不是被一个好心的远房亲戚捡到,然后被善良的邻居代为抚养,又结识了生命中最好的朋友,我也不会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最后,我为你和哥哥失散这件事感到难过和同情,但也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这个陌生人了。”
牧药时这下算是明白了,面前这位女生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哥哥,但有一天他的哥哥失踪了,受不了打击的少女到处寻找自己的哥哥,最后连精神都出问题了。
“既然哥哥说得这么煞有介事,那我也认真地告诉你,我们并不是从未见过面,相反,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过很多年了,”少女微微垂下脑袋,语气也低沉了下去,“直到有一天,一个可耻的小偷闯了进来,他趁疲惫的母亲在熟睡,便将你从母亲身边夺走,从那之后,我们就失去了哥哥的下落。”
“那你要怎么解释我的记忆和你的不一样?”牧药时失笑道。
“一定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篡改了哥哥的记忆。”
看来她的确病得不轻。牧药时不禁对少女起了恻隐之心:“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少女摇了摇头:“我还不能回去,而且,我想在母亲醒来之前解决掉这件事,然后和哥哥一起回去。”
母亲?醒来?解决掉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文字,牧药时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所以——”少女扬起头,变脸像翻书一样迅速换上笑容,“在找出哥哥的记忆是被谁篡改之前,我要和哥哥一起待在这里。”
“为什么啊?我没有收留你的义务吧。”
“我可是你的亲妹妹。”说着,少女就要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牧药时下意识做了一个后退的动作,躲开了。
“我带你去警局吧,他们一定可以帮你找到哥哥。”
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是我已经找到你了。”
“就算你笃定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但是你一点能证明我们血缘关系的东西都没有,万一你真正的哥哥知道了,他会很伤心的……”
少女打断了牧药时的话,问:“哥哥,你是在哄小孩子吗?”
“……”牧药时语塞。
少女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玩味儿的弧度,声音轻快地说:“哥哥明明想过‘如果我真的有一个妹妹’这种话,现在真正的妹妹出现在你面前了,为什么就不敢认了呢?”
牧药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像是被何种难以捉摸的力量蛊惑了一般,他再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走吧,哥哥。”
牧药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像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沉默地迈开步子。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却笑意盈盈,与他苍白的面容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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